第二十六章 魔界（2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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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六章魔界（2）
第二天一早周瀾婷就在周虞白的屋門口候著了。
見周虞白推門而出，周瀾婷一下子蹦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，甜甜地喚道：“父親！”
周虞白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頭，笑容裏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憂慮，柔聲道：“你此去魔界，為父希望你能做到兩件事。”
周瀾婷現在滿心歡喜，根本沒有註意到周虞白的擔心，笑著應道：“父親請說。”
“第一，保護好自己。為父已經親筆寫下書信一封，送去魔界，請托魔王大人照顧你，你見到她之後，萬不可失了禮數。”
周瀾婷不滿：“父親寧可相信一個外人，也不願意相信女兒可以照顧好自己嗎？再說了，就算女兒照顧不好自己，不是還有君安嗎？”
“為父當然相信你，也相信君安的品性。但是婷兒，魔界不是花都。”周虞白的擔心不無道理，“魔界乃龍蛇混雜、荊棘滿途之地，縱有魔王大人護你周全，卻還是會有另一派勢力暗室欺心。為父不便多言，到時候你自會知曉。所以你必須自己多加小心，遇事要多聽多看多問多學，少插手，千萬別——”
“知道啦知道啦！父親放心好了，女兒沒有那麽笨的。”周瀾婷雀躍不已，笑得眼睛都瞇成了月牙，懶得將周虞白絮絮叨叨的話聽完就急著打斷道，“父親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麽？”
周虞白還想再細細叮嚀囑咐，想了想，終是將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。
明知她會受傷，還是堅持放手讓她獨自去經歷去面對，畢竟自己不可能護她一世。周虞白不希望等到哪天自己真的不在了，周瀾婷再被迫長大，那樣的話她會更加痛苦。
“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你能早日學會放下。”周虞白別有用意地往院門口使了個眼色。
周瀾婷回身看去，小聲嘟噥道：“女兒才不會輕易放棄呢……”
君安踏著她話的尾音走進到院子裏。
看到周瀾婷後，君安腳下一頓，暗道不妙，停在原地對周虞白恭恭敬敬躬身行禮。
周虞白牽著周瀾婷的手走了過去，對君安道：“你不必客氣，老夫這就帶你前往烽堠障壁。不過在那之前，老夫有一事相托。”
“您說。”
周虞白將周瀾婷輕輕拉到君安面前，說道：“老夫曾答應婷兒，讓她去魔界的百鬼夜集見見世面。誰曾想此前出了意外，這丫頭沒去成，回來之後便一直纏著我，讓我再帶她去……”
君安神色淡了淡，心裏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。
“可你也知道，陛下將小皇子留在花都，諸多事情皆需老夫親自過問，實在脫不開身。”周虞白笑道，“所以此次，老夫想讓婷兒隨你一起去魔界，不知你意下如何啊？”
意下如何？君安心想，能說不嗎？
當然不能。
君安有求於周虞白，不得不應下他的請求，繃直嘴角道：“在下明白。”
他暗自嘆氣，要帶這麽一位大小姐，這一路恐怕麻煩事少不了，希望不要耽誤見到阿染才好。
周虞白滿意地點了點頭，叫來了兩個隨從駕車前往烽堠障壁，其餘的侍從皆留守宮城看護小皇子。
行車半日，終於在正午時分趕到了妖魔兩界相交的烽堠障壁處。
這是妖界的邊境，荒涼無比，杳無人跡，步行百裏見不到一只小妖，是一個連流放妖犯都嫌棄至極的地方。
人界正值冬末時節，花都四季如春，而這裏只有兩季：夏日旱熱無雨，冬日雪虐風饕。
守界戎軍常年駐紮於此，無論何種情況都必須厲兵秣馬、嚴苛操練，絕不能有絲毫懈怠。士卒們久歷風塵卻毫無怨言，原因無他，酬勞可觀——在此守界的月俸堪比旁的官職一年之俸祿。
此時日頭最毒，曬的人眼睛快要睜不開，僅僅是站在原地不動，不消片刻就會汗沁滿額。狂風裹挾著蕭瑟淒楚之感卷起漫天的黃沙，怒號聲響徹耳畔又是令人極度心寒。
馬車在大風中難以行進，君安一行從車裏走下，改為徒步，迎著黃沙艱難地來到一座角樓下。
角樓隱匿在兩棵巨大的古樹之間，其上駐紮著直屬於妖界皇族的城防軍。軍中士卒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，而他們到的時候恰巧趕上副將換班當值。
副將瞧見有人前來，立刻提起兵器跑下角樓，見是周虞白後，他將兵器收在身側，簡單行了個禮。
周虞白把一枚古樹皮制成的通關手諭交給副將。
副將查看後確認無誤，又問了他們幾句，無非是手諭從何而來、為何去魔界之類的問題。
周虞白耐著性子一一作答，說通關手諭乃陛下每年按照份例賜給花都的，又說只有周瀾婷和君安要通過烽堠障壁進入魔界，自己並不跟著。
只是當說到去魔界的原因時，周虞白並未如實以告，只對副將提及是自己想讓周瀾婷去魔界開開眼界，但因擔心她的安危，所以叫上了君安同行。
副將聽後點了點頭，將樹皮手諭卡在古樹的樹身缺口處。隨後，粗壯的樹幹上緩緩開啟一條縫隙，大小可容納一人側身而入。
副將指著幻隙說：“這就是通往魔界的幻隙，要去魔界的，從這裏進入便是。”
周虞白盯著幻隙，裏面黑黢黢的，根本看不出對面的景象。他眼裏再一次浮現出深深的擔憂，轉身面對周瀾婷，一只手按在她的肩頭，沈聲道：“千萬要小心。”
“女兒知道。”周瀾婷答應道。忽然，她想起一件事，從袖子裏拿出那塊青玉懷古，對周虞白說道：“父親，我之前答應了一個小護衛，要把這塊青玉懷古當作酬勞送給他，結果一忙就給忘了。女兒想請父親幫忙轉交給他，就是那天去倉集山找您的那個小護衛。”
周虞白結果青玉懷古托在掌心，“這麽好的東西你舍得送出去？”
周瀾婷不好意思笑笑：“是有一點舍不得，可當時我急著找您，手邊只有這塊懷古。父親告訴過女兒，不可當言而無信之人，所以女兒只好忍痛割愛了。”
“嗯，你放心，為父一定親手把它交給小護衛。”周虞白將青玉懷古收進懷中，轉而面對君安，叮囑道，“還請你照顧好婷兒，她被我慣的有些驕縱，若是她做的有什麽不妥之處，你多包涵。”
君安拱手行禮以作回應。
這時，副將粗著嗓子好心提醒：“幾位快點吧，幻隙只開半刻，莫要耽誤。”
君安與周虞白道別，縱身躍入幻隙之中，周瀾婷跟著側身而入。
幻隙倏然關閉。
周虞白立於原地，心緒悵然，暗暗祈禱，希望他們此行一切順利安好。
然而周虞白的祈禱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。
君安和周瀾婷在魔界外沿的荒郊野嶺迷路了兩天兩夜，直至第三日的拂曉時分，事情才有了轉機。
他們不敢輕易采食野果，也不敢喝此處的河水，一直處於辟谷的狀態。
無以果腹也就罷了，最令周瀾婷毛骨悚然的還是這荒野之境的離奇可怖——入魔界後，她竟未再見過一絲天光，若非君安心細提前計算著時間，恐怕她就要迷陷在這暗無天日裏了。
除了見不到日光之外，其他種種同樣陰森得令人膽戰心驚：山殂水崖、鬼火狐鳴，大多是無主之地，什麽魑魅魍魎、魁魈魀鬾橫行無忌、畫地為王。
雖然以君安的魔修，那些不入流之徒根本難以近身，但它們還是會突然從草叢、樹梢等地方蹦出來嚇得周瀾婷尖叫不止。
譬如此時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君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周瀾婷死死揪住衣角不放了。
他眉頭緊蹙，對準方才那個小怪物冒頭的雜枝亂葉就是一掌。只聽得“哎喲”一聲，對方從樹上掉落滾到了草叢裏的一塊石頭後面。
周瀾婷躲在君安身後，說什麽也不敢伸頭去看。
君安試了試，發現根本無法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裏抽出，便也作罷，站在原地對那作亂的小怪物冷聲道：“出來，我知道你跟了一路了。”
小怪物躲在草叢下窸窣了兩下，並未現身。
君安挑眉，“剛才嚇唬人的時候不是還很硬氣嗎？怎麽，現在害怕了？”
草叢裏似是傳出小怪物不服氣的哼哼聲音，緊接著一個特別矮小的身影躥了出來，跑到君安面前，正揉著額頭、睜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瞪著君安。
君安亦是打量著小怪物。他從未見過此種奇獸：身似人形，有一尾，站直了還不到君安的膝蓋。它的雙足可直立行走，雙手卻是蹄狀。面容焦黑得仿若塗了炭火，額頭還有三只，哦不，兩只短角，另外那個是剛才撞出來的包……
身後的周瀾婷還在瑟瑟發抖，君安視若無睹，自顧自地往前走去。
“君安！我——”
“怕”字尚未說出口，君安便打斷了她的話，淡淡道：“無事。”
周瀾婷只好硬著頭皮跟上。
君安蹲在小怪物身前，與之平視，探其修為，問：“你也是魔？”
小怪物的蹄子環抱於胸前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，不知何意。
“原來你不會說話。”
小怪物呲牙咧嘴的表示著對君安的不滿。
君安忍不住被它滑稽搞怪的模樣逗笑，“是我失禮了，抱歉。”
小怪物並不買賬，梗著脖子不理會君安。
君安重新審視起小怪物，盯著它身上的獸紋和頭上的角看了半晌，突然靈光一現，伸手變出兩只餡兒餅。
瓊草餡兒的香味直往小怪物的鼻子裏猛竄，格外誘人。
好香啊……小怪物聳聳鼻尖，聞到餡兒餅的香味，眼神屢屢往君安的手上瞟去。
也不知道是幾天沒有吃飯了，小怪物實在沒忍住肚子叫了好幾聲，吧唧兩下嘴有些動搖。
君安邊說邊在它眼前晃了晃手：“你要是能帶我們入城見魔王，這兩只餡兒餅就送給你了。”
小怪物吞吞口水，不出聲轉身就走。走了幾步，又回頭看看君安。
君安擡腳欲跟上去，周瀾婷卻緊張地揪著他的衣袖，猶豫不決：“君安……”
君安只好停下來告訴她：“它沒有惡意。”
周瀾婷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，緊貼在君安身側，歪過頭去瞅小怪物，皺著眉小聲問道：“你怎麽能確定它不會傷害咱們呀？咱們連它是什麽東西都還不知道呢……”
其實只有周瀾婷不知道。
君安在看到小怪物頭上的角的時候，心裏已經有了猜測，剛剛變出的兩只瓊草餡兒的餡餅恰好證實了他的猜測。
“麒麟。”
“麒麟？！”周瀾婷驚訝道。她曾經偶然見過受傷的星琢變回麒麟真身的模樣，與眼前這只黑乎乎的小炭團子相差甚遠。
“它是一只被封印的麒麟幼崽，年齡不過幾十歲，受身上的封印影響，不能完全化成人形。”君安說道。
麒麟長壽，五十歲的獸齡在麒麟一族裏僅是幼獸，與人界的三歲小兒無異。
周瀾婷動了惻隱之心，望著小麒麟的背影也不覺得它有多麽可怕了。
“這麽小就獨自出行了嗎？還是說，它是被誰遺棄在此的啊？”周瀾婷感嘆一聲，忽然意識到，“不對呀，麒麟不是神界之獸嗎？那些神官怎會任它四處亂跑，還跑到魔界裏來了？”
君安解釋：“並不是所有的麒麟都有神籍，因其被封印，我暫時無法斷定它的靈根屬性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啊……”周瀾婷的註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去，默默觀察著黑乎乎的小麒麟，難得安靜下來不再說話。
君安趁此機會思索起入城的事，暗忖道：在妖界時，只進入花都一地就已經甚是麻煩了，闖百花殺陣耗時了整整三日，等一下要進的是魔界主城，許是規矩更多……
他心事重重，想著若是逮誰跟誰說自己是魔王大人的夫君的話，怕是還沒見到阿染就會被當作瘋子關起來。
所以君安準備了一套說辭，決定自稱是阿染的舊友，前來魔界探望她，一切都按照魔界的規矩來，能解釋得通就絕不動手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，浪費時間。
結果君安沒想到，進入夙羅城可以說是順利的過分，準備的那一肚子話全都沒有用上。
小麒麟將他們帶到了夙羅城前，趁君安不註意從他手裏搶過那兩只餡兒餅，然後一溜煙跑了，不知蹤影。
周瀾婷一扭頭發現麒麟不見了，叫道：“哎哎，君安！小麒麟跑了！”
君安無心管他，緊緊盯住夙羅城的城樓，只覺得十分的眼熟，嘟噥了一句：“我好像來過這裏。”
“什麽？”
他說話聲音太小，周瀾婷沒有聽清。
“沒什麽。”
“哦，那小麒麟……”
“麒麟一族生性喜愛自由，除非它心甘情願，否則你是管不住它的。”
君安展了展眉，走向城樓並散發出隱隱的魔氣自證身份。
夙羅城的城樓有千仞之高，磅礴大氣、奢華無比。守城的只有兩個精怪，都長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，一個手持牛角叉，另一個則扛了一把斷了尖的刀。它們見君安是魔者，理都不理，徑直走向周瀾婷，圍在她左右兩邊，隨口問了幾句話就放他們入了城。
就……這麽簡單嗎？君安有些無語，同時又有點欣慰，總歸是不用在入城之事上浪費時間了。
他走兩步回頭一看，兩個精怪不知何時收起了兵器，從一旁搬出桌子，居然光明正大的推起了牌九。
周瀾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眨著眼睛道：“這……還真是如父親所說，與花都……大不相同啊！”
自進入夙羅城，君安便覺得自己修為大漲，有些抑制不住體內的魔性。他不願意在見到阿染之前過分聲張、引發事端，於是努力隱匿魔氣、平息著蠢蠢欲動的魔修。
不知是身為魔者天生就會熟知魔界的各條巷道，還是他的真身鳳凰骨認主的緣故，君安很快尋到了魔宮所在。
魔宮的大門有看上去有兩個花都城門摞起來那麽高。然而高大如此，依舊擋不住其後屹立著的上百座大小不一的殿宇，尤其是主殿千思殿，懸於高階之上更有遮雲蔽月、拔地參天之勢，其他殿宇亦是各抱地勢、高聳入雲，錯落有致地排開且千百裏綿延不絕，若是身入其中，實難辨別東西。
君安收回視線，望向大門兩旁的石柱。青石柱身雕刻著鳳凰圖紋，堅硬而冰冷，上面淋著燈油，正燃燒起熊熊火焰，塑造出一副鳳凰浴火涅槃的景象，好似兩盞巨大無比的街燈照亮著幽暗不明的環境。
門前左右各自站有兩隊禁軍，個個面露侃然之色，身披鎧甲、手持利劍，與城門口那不成氣候的守城精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君安向禁軍頭領說明來意。不料，禁軍頭領只是粗粗看了他一眼，眼神裏滿是鄙夷不屑，態度蠻橫道：“去去去，魔王大人不在！”
不在？君安皺眉，阿染怎麽會不在魔宮？自己分明感受到了鳳凰之力就在此處……
君安還未說話，周瀾婷先急了：“你這兵卒怎麽如此無禮？我們客客氣氣地跟你說話，你怎麽——”
“行了行了！你們這樣的我見得多了！”禁軍頭領沒好氣地打斷，翻了個白眼開始揮手趕人，邊趕邊說，“三天兩頭就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來這裏堵門，哪個不是自稱認識魔王大人、是魔王大人的摯友？！別說魔王大人不在，就是在，也不能隨隨便便讓你們進去！趕緊走！走走走！”
周瀾婷本想與這個毫無禮數的禁軍理論一番，可轉念一想：不是說魔王大人對君安用情至深嗎？若是她知道，心愛之人被不懂事的下屬拒之門外還粗魯以待，她會作何感想？又會怎樣處置呢？
哼，父親說讓我好好跟魔王大人學，我倒要看看此一事上能學到些什麽！想到此，周瀾婷也不再說話了。
君安闔眼凝息，悄悄引出一絲鳳凰之力去感應黑羽鳳凰，愈發肯定阿染就在魔宮之內。
他睜開眼打量禁軍頭領，發現對方不像是在說謊，便猜測也許這裏的禁軍並不知道阿染已經回到魔界的事情。
畢竟，她是受了傷被魔君連霧暗中帶回來的……
對了！連霧！
他一定知道阿染的情況！
君安又急著詢問禁軍頭領是否知道魔君連霧現在何處。
“你是新來的吧，怎麽什麽都不知道？”禁軍頭領看君安的眼神滿是懷疑，指了指魔宮內的幾座與主殿差不多的殿宇，不耐煩道，“魔界七君中有三位住在此處，分別是刑掖魔君、連霧魔君和楠樺魔君，無論你要找他們當中的哪一位，都要通過這扇門進到偌大的魔宮之內。”
“七君，三位。”周瀾婷好奇，“剩下的四位不住在這裏嗎？”
禁軍頭領臉色變了一變，“不住！”
“為什麽？”周瀾婷秉承父親對她的教導，不懂就問，“夙羅城不是魔界的主城嗎？同是魔君，為何只有三位可以長居於此？”
然而禁軍頭領不願意多說，上下掃了周瀾婷一遍，冷哼道：“這位姑娘怕是從未踏出過妖界的大門吧？”
周瀾婷鼓著臉，雙手抱於身前，不甘示弱道：“你什麽意思啊！”
禁軍頭領沈聲道：“沒什麽意思，看在你們是初來乍到，尚且不懂規矩的份上，我就跟你們多說幾句。另外那四位魔君分別住在魔界的東南西北四方，東傲殷、南朱喬、西馬侯、北諱，除了定期來主城向魔王大人匯報四方情況，素不會與此處有再多的往來。”他頓了頓，又別有深意地打量著君安，說，“你若是離開夙羅城去尋他們，定不會吃閉門羹。不過我勸你想清楚，若真打算投靠那幾位，今後便少入夙羅城！”
周瀾婷沒有明白這話裏的意思，疑惑地看向君安。她自小生活環境簡單純粹，還有周虞白的小心庇護，不懂那些爾虞我詐、派系之爭也不足為奇。
君安卻知道禁軍頭領的言外之意，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那四位魔君的名字——他們皆是站在阿染的對立面，是敵。
君安點了點頭，認真道：“我來此處只為見魔王大人，並無他想。”
“嗯。”禁軍頭領的態度總算是稍微緩和了一些，念其忠心，便多問了一句，“你剛才說除了魔王大人，你還想見連霧魔君？”
“是。”君安要找連霧問清楚阿染到底怎麽了！
“連霧魔君近日身體抱恙，暫不見客。”禁軍頭領告訴君安，“你可以在夙羅城隨便找間客棧住下，待他日魔君身體康覆再來拜見。至於魔王大人，她確實不在魔宮，說是前些日子去人界處理公事，至今未回。”
君安眉心緊鎖，心道定是連霧把阿染藏起來了！
禁軍頭領見他面色沈重，忍不住又問：“你找魔王大人到底有什麽事？”
君安心不在焉，隨口道：“一些……私事。”
禁軍頭領先是楞了一下，隨後點點頭作了然之態，眼神亦是多了幾許暧昧，指著另一條街好心建議道：“二位既然是初到魔界，不如去百鬼夜集轉轉吧。”他幹咳一聲，走到君安身側避開周瀾婷，對君安悄聲耳語，“魔王大人有時即便回到魔界也不會先回魔宮，而是會化作尋常魔者去百鬼夜集裏逛一逛，體察民情。我瞧你長得還不錯，若實在心急，不妨去百鬼夜集打聽一下。”
君安低聲緩緩道：“多謝。”
禁軍頭領回到了原位。
君安轉身對周瀾婷道：“先去百鬼夜集找間客棧住下。”
周瀾婷自然高興，迫不及待往百鬼夜集的方向跑去，邊跑還邊朝君安揮手示意，嫌他走得太慢了。
君安回身望向那青石柱上的鳳凰，心頭隱隱浮現出不安。
周瀾婷在不遠處喊：“君安！快一點！我快餓死了！”
君安擰著眉頭，心道：阿染，我會再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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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一早周瀾婷就在周虞白的屋門口候著了。
見周虞白推門而出，周瀾婷一下子蹦過去挽住了他的手臂，甜甜地喚道：“父親！”
周虞白寵溺地摸了摸女兒的頭，笑容裏有幾分不易察覺的憂慮，柔聲道：“你此去魔界，為父希望你能做到兩件事。”
周瀾婷現在滿心歡喜，根本沒有註意到周虞白的擔心，笑著應道：“父親請說。”
“第一，保護好自己。為父已經親筆寫下書信一封，送去魔界，請托魔王大人照顧你，你見到她之後，萬不可失了禮數。”
周瀾婷不滿：“父親寧可相信一個外人，也不願意相信女兒可以照顧好自己嗎？再說了，就算女兒照顧不好自己，不是還有君安嗎？”
“為父當然相信你，也相信君安的品性。但是婷兒，魔界不是花都。”周虞白的擔心不無道理，“魔界乃龍蛇混雜、荊棘滿途之地，縱有魔王大人護你周全，卻還是會有另一派勢力暗室欺心。為父不便多言，到時候你自會知曉。所以你必須自己多加小心，遇事要多聽多看多問多學，少插手，千萬別——”
“知道啦知道啦！父親放心好了，女兒沒有那麽笨的。”周瀾婷雀躍不已，笑得眼睛都瞇成了月牙，懶得將周虞白絮絮叨叨的話聽完就急著打斷道，“父親說的第二件事是什麽？”
周虞白還想再細細叮嚀囑咐，想了想，終是將剩下的話咽回了肚子裏。
明知她會受傷，還是堅持放手讓她獨自去經歷去面對，畢竟自己不可能護她一世。周虞白不希望等到哪天自己真的不在了，周瀾婷再被迫長大，那樣的話她會更加痛苦。
“第二件事就是希望你能早日學會放下。”周虞白別有用意地往院門口使了個眼色。
周瀾婷回身看去，小聲嘟噥道：“女兒才不會輕易放棄呢……”
君安踏著她話的尾音走進到院子裏。
看到周瀾婷後，君安腳下一頓，暗道不妙，停在原地對周虞白恭恭敬敬躬身行禮。
周虞白牽著周瀾婷的手走了過去，對君安道：“你不必客氣，老夫這就帶你前往烽堠障壁。不過在那之前，老夫有一事相托。”
“您說。”
周虞白將周瀾婷輕輕拉到君安面前，說道：“老夫曾答應婷兒，讓她去魔界的百鬼夜集見見世面。誰曾想此前出了意外，這丫頭沒去成，回來之後便一直纏著我，讓我再帶她去……”
君安神色淡了淡，心裏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。
“可你也知道，陛下將小皇子留在花都，諸多事情皆需老夫親自過問，實在脫不開身。”周虞白笑道，“所以此次，老夫想讓婷兒隨你一起去魔界，不知你意下如何啊？”
意下如何？君安心想，能說不嗎？
當然不能。
君安有求於周虞白，不得不應下他的請求，繃直嘴角道：“在下明白。”
他暗自嘆氣，要帶這麽一位大小姐，這一路恐怕麻煩事少不了，希望不要耽誤見到阿染才好。
周虞白滿意地點了點頭，叫來了兩個隨從駕車前往烽堠障壁，其餘的侍從皆留守宮城看護小皇子。
行車半日，終於在正午時分趕到了妖魔兩界相交的烽堠障壁處。
這是妖界的邊境，荒涼無比，杳無人跡，步行百裏見不到一只小妖，是一個連流放妖犯都嫌棄至極的地方。
人界正值冬末時節，花都四季如春，而這裏只有兩季：夏日旱熱無雨，冬日雪虐風饕。
守界戎軍常年駐紮於此，無論何種情況都必須厲兵秣馬、嚴苛操練，絕不能有絲毫懈怠。士卒們久歷風塵卻毫無怨言，原因無他，酬勞可觀——在此守界的月俸堪比旁的官職一年之俸祿。
此時日頭最毒，曬的人眼睛快要睜不開，僅僅是站在原地不動，不消片刻就會汗沁滿額。狂風裹挾著蕭瑟淒楚之感卷起漫天的黃沙，怒號聲響徹耳畔又是令人極度心寒。
馬車在大風中難以行進，君安一行從車裏走下，改為徒步，迎著黃沙艱難地來到一座角樓下。
角樓隱匿在兩棵巨大的古樹之間，其上駐紮著直屬於妖界皇族的城防軍。軍中士卒每兩個時辰換一次崗，而他們到的時候恰巧趕上副將換班當值。
副將瞧見有人前來，立刻提起兵器跑下角樓，見是周虞白後，他將兵器收在身側，簡單行了個禮。
周虞白把一枚古樹皮制成的通關手諭交給副將。
副將查看後確認無誤，又問了他們幾句，無非是手諭從何而來、為何去魔界之類的問題。
周虞白耐著性子一一作答，說通關手諭乃陛下每年按照份例賜給花都的，又說只有周瀾婷和君安要通過烽堠障壁進入魔界，自己並不跟著。
只是當說到去魔界的原因時，周虞白並未如實以告，只對副將提及是自己想讓周瀾婷去魔界開開眼界，但因擔心她的安危，所以叫上了君安同行。
副將聽後點了點頭，將樹皮手諭卡在古樹的樹身缺口處。隨後，粗壯的樹幹上緩緩開啟一條縫隙，大小可容納一人側身而入。
副將指著幻隙說：“這就是通往魔界的幻隙，要去魔界的，從這裏進入便是。”
周虞白盯著幻隙，裏面黑黢黢的，根本看不出對面的景象。他眼裏再一次浮現出深深的擔憂，轉身面對周瀾婷，一只手按在她的肩頭，沈聲道：“千萬要小心。”
“女兒知道。”周瀾婷答應道。忽然，她想起一件事，從袖子裏拿出那塊青玉懷古，對周虞白說道：“父親，我之前答應了一個小護衛，要把這塊青玉懷古當作酬勞送給他，結果一忙就給忘了。女兒想請父親幫忙轉交給他，就是那天去倉集山找您的那個小護衛。”
周虞白結果青玉懷古托在掌心，“這麽好的東西你舍得送出去？”
周瀾婷不好意思笑笑：“是有一點舍不得，可當時我急著找您，手邊只有這塊懷古。父親告訴過女兒，不可當言而無信之人，所以女兒只好忍痛割愛了。”
“嗯，你放心，為父一定親手把它交給小護衛。”周虞白將青玉懷古收進懷中，轉而面對君安，叮囑道，“還請你照顧好婷兒，她被我慣的有些驕縱，若是她做的有什麽不妥之處，你多包涵。”
君安拱手行禮以作回應。
這時，副將粗著嗓子好心提醒：“幾位快點吧，幻隙只開半刻，莫要耽誤。”
君安與周虞白道別，縱身躍入幻隙之中，周瀾婷跟著側身而入。
幻隙倏然關閉。
周虞白立於原地，心緒悵然，暗暗祈禱，希望他們此行一切順利安好。
然而周虞白的祈禱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。
君安和周瀾婷在魔界外沿的荒郊野嶺迷路了兩天兩夜，直至第三日的拂曉時分，事情才有了轉機。
他們不敢輕易采食野果，也不敢喝此處的河水，一直處於辟谷的狀態。
無以果腹也就罷了，最令周瀾婷毛骨悚然的還是這荒野之境的離奇可怖——入魔界後，她竟未再見過一絲天光，若非君安心細提前計算著時間，恐怕她就要迷陷在這暗無天日裏了。
除了見不到日光之外，其他種種同樣陰森得令人膽戰心驚：山殂水崖、鬼火狐鳴，大多是無主之地，什麽魑魅魍魎、魁魈魀鬾橫行無忌、畫地為王。
雖然以君安的魔修，那些不入流之徒根本難以近身，但它們還是會突然從草叢、樹梢等地方蹦出來嚇得周瀾婷尖叫不止。
譬如此時。
“啊——！！！”
君安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周瀾婷死死揪住衣角不放了。
他眉頭緊蹙，對準方才那個小怪物冒頭的雜枝亂葉就是一掌。只聽得“哎喲”一聲，對方從樹上掉落滾到了草叢裏的一塊石頭後面。
周瀾婷躲在君安身後，說什麽也不敢伸頭去看。
君安試了試，發現根本無法將自己的衣袖從她手裏抽出，便也作罷，站在原地對那作亂的小怪物冷聲道：“出來，我知道你跟了一路了。”
小怪物躲在草叢下窸窣了兩下，並未現身。
君安挑眉，“剛才嚇唬人的時候不是還很硬氣嗎？怎麽，現在害怕了？”
草叢裏似是傳出小怪物不服氣的哼哼聲音，緊接著一個特別矮小的身影躥了出來，跑到君安面前，正揉著額頭、睜著銅鈴般的大眼睛瞪著君安。
君安亦是打量著小怪物。他從未見過此種奇獸：身似人形，有一尾，站直了還不到君安的膝蓋。它的雙足可直立行走，雙手卻是蹄狀。面容焦黑得仿若塗了炭火，額頭還有三只，哦不，兩只短角，另外那個是剛才撞出來的包……
身後的周瀾婷還在瑟瑟發抖，君安視若無睹，自顧自地往前走去。
“君安！我——”
“怕”字尚未說出口，君安便打斷了她的話，淡淡道：“無事。”
周瀾婷只好硬著頭皮跟上。
君安蹲在小怪物身前，與之平視，探其修為，問：“你也是魔？”
小怪物的蹄子環抱於胸前，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，不知何意。
“原來你不會說話。”
小怪物呲牙咧嘴的表示著對君安的不滿。
君安忍不住被它滑稽搞怪的模樣逗笑，“是我失禮了，抱歉。”
小怪物並不買賬，梗著脖子不理會君安。
君安重新審視起小怪物，盯著它身上的獸紋和頭上的角看了半晌，突然靈光一現，伸手變出兩只餡兒餅。
瓊草餡兒的香味直往小怪物的鼻子裏猛竄，格外誘人。
好香啊……小怪物聳聳鼻尖，聞到餡兒餅的香味，眼神屢屢往君安的手上瞟去。
也不知道是幾天沒有吃飯了，小怪物實在沒忍住肚子叫了好幾聲，吧唧兩下嘴有些動搖。
君安邊說邊在它眼前晃了晃手：“你要是能帶我們入城見魔王，這兩只餡兒餅就送給你了。”
小怪物吞吞口水，不出聲轉身就走。走了幾步，又回頭看看君安。
君安擡腳欲跟上去，周瀾婷卻緊張地揪著他的衣袖，猶豫不決：“君安……”
君安只好停下來告訴她：“它沒有惡意。”
周瀾婷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，緊貼在君安身側，歪過頭去瞅小怪物，皺著眉小聲問道：“你怎麽能確定它不會傷害咱們呀？咱們連它是什麽東西都還不知道呢……”
其實只有周瀾婷不知道。
君安在看到小怪物頭上的角的時候，心裏已經有了猜測，剛剛變出的兩只瓊草餡兒的餡餅恰好證實了他的猜測。
“麒麟。”
“麒麟？！”周瀾婷驚訝道。她曾經偶然見過受傷的星琢變回麒麟真身的模樣，與眼前這只黑乎乎的小炭團子相差甚遠。
“它是一只被封印的麒麟幼崽，年齡不過幾十歲，受身上的封印影響，不能完全化成人形。”君安說道。
麒麟長壽，五十歲的獸齡在麒麟一族裏僅是幼獸，與人界的三歲小兒無異。
周瀾婷動了惻隱之心，望著小麒麟的背影也不覺得它有多麽可怕了。
“這麽小就獨自出行了嗎？還是說，它是被誰遺棄在此的啊？”周瀾婷感嘆一聲，忽然意識到，“不對呀，麒麟不是神界之獸嗎？那些神官怎會任它四處亂跑，還跑到魔界裏來了？”
君安解釋：“並不是所有的麒麟都有神籍，因其被封印，我暫時無法斷定它的靈根屬性。”
“原來是這樣啊……”周瀾婷的註意力完全被吸引了去，默默觀察著黑乎乎的小麒麟，難得安靜下來不再說話。
君安趁此機會思索起入城的事，暗忖道：在妖界時，只進入花都一地就已經甚是麻煩了，闖百花殺陣耗時了整整三日，等一下要進的是魔界主城，許是規矩更多……
他心事重重，想著若是逮誰跟誰說自己是魔王大人的夫君的話，怕是還沒見到阿染就會被當作瘋子關起來。
所以君安準備了一套說辭，決定自稱是阿染的舊友，前來魔界探望她，一切都按照魔界的規矩來，能解釋得通就絕不動手，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，浪費時間。
結果君安沒想到，進入夙羅城可以說是順利的過分，準備的那一肚子話全都沒有用上。
小麒麟將他們帶到了夙羅城前，趁君安不註意從他手裏搶過那兩只餡兒餅，然後一溜煙跑了，不知蹤影。
周瀾婷一扭頭發現麒麟不見了，叫道：“哎哎，君安！小麒麟跑了！”
君安無心管他，緊緊盯住夙羅城的城樓，只覺得十分的眼熟，嘟噥了一句：“我好像來過這裏。”
“什麽？”
他說話聲音太小，周瀾婷沒有聽清。
“沒什麽。”
“哦，那小麒麟……”
“麒麟一族生性喜愛自由，除非它心甘情願，否則你是管不住它的。”
君安展了展眉，走向城樓並散發出隱隱的魔氣自證身份。
夙羅城的城樓有千仞之高，磅礴大氣、奢華無比。守城的只有兩個精怪，都長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，一個手持牛角叉，另一個則扛了一把斷了尖的刀。它們見君安是魔者，理都不理，徑直走向周瀾婷，圍在她左右兩邊，隨口問了幾句話就放他們入了城。
就……這麽簡單嗎？君安有些無語，同時又有點欣慰，總歸是不用在入城之事上浪費時間了。
他走兩步回頭一看，兩個精怪不知何時收起了兵器，從一旁搬出桌子，居然光明正大的推起了牌九。
周瀾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，眨著眼睛道：“這……還真是如父親所說，與花都……大不相同啊！”
自進入夙羅城，君安便覺得自己修為大漲，有些抑制不住體內的魔性。他不願意在見到阿染之前過分聲張、引發事端，於是努力隱匿魔氣、平息著蠢蠢欲動的魔修。
不知是身為魔者天生就會熟知魔界的各條巷道，還是他的真身鳳凰骨認主的緣故，君安很快尋到了魔宮所在。
魔宮的大門有看上去有兩個花都城門摞起來那麽高。然而高大如此，依舊擋不住其後屹立著的上百座大小不一的殿宇，尤其是主殿千思殿，懸於高階之上更有遮雲蔽月、拔地參天之勢，其他殿宇亦是各抱地勢、高聳入雲，錯落有致地排開且千百裏綿延不絕，若是身入其中，實難辨別東西。
君安收回視線，望向大門兩旁的石柱。青石柱身雕刻著鳳凰圖紋，堅硬而冰冷，上面淋著燈油，正燃燒起熊熊火焰，塑造出一副鳳凰浴火涅槃的景象，好似兩盞巨大無比的街燈照亮著幽暗不明的環境。
門前左右各自站有兩隊禁軍，個個面露侃然之色，身披鎧甲、手持利劍，與城門口那不成氣候的守城精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君安向禁軍頭領說明來意。不料，禁軍頭領只是粗粗看了他一眼，眼神裏滿是鄙夷不屑，態度蠻橫道：“去去去，魔王大人不在！”
不在？君安皺眉，阿染怎麽會不在魔宮？自己分明感受到了鳳凰之力就在此處……
君安還未說話，周瀾婷先急了：“你這兵卒怎麽如此無禮？我們客客氣氣地跟你說話，你怎麽——”
“行了行了！你們這樣的我見得多了！”禁軍頭領沒好氣地打斷，翻了個白眼開始揮手趕人，邊趕邊說，“三天兩頭就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來這裏堵門，哪個不是自稱認識魔王大人、是魔王大人的摯友？！別說魔王大人不在，就是在，也不能隨隨便便讓你們進去！趕緊走！走走走！”
周瀾婷本想與這個毫無禮數的禁軍理論一番，可轉念一想：不是說魔王大人對君安用情至深嗎？若是她知道，心愛之人被不懂事的下屬拒之門外還粗魯以待，她會作何感想？又會怎樣處置呢？
哼，父親說讓我好好跟魔王大人學，我倒要看看此一事上能學到些什麽！想到此，周瀾婷也不再說話了。
君安闔眼凝息，悄悄引出一絲鳳凰之力去感應黑羽鳳凰，愈發肯定阿染就在魔宮之內。
他睜開眼打量禁軍頭領，發現對方不像是在說謊，便猜測也許這裏的禁軍並不知道阿染已經回到魔界的事情。
畢竟，她是受了傷被魔君連霧暗中帶回來的……
對了！連霧！
他一定知道阿染的情況！
君安又急著詢問禁軍頭領是否知道魔君連霧現在何處。
“你是新來的吧，怎麽什麽都不知道？”禁軍頭領看君安的眼神滿是懷疑，指了指魔宮內的幾座與主殿差不多的殿宇，不耐煩道，“魔界七君中有三位住在此處，分別是刑掖魔君、連霧魔君和楠樺魔君，無論你要找他們當中的哪一位，都要通過這扇門進到偌大的魔宮之內。”
“七君，三位。”周瀾婷好奇，“剩下的四位不住在這裏嗎？”
禁軍頭領臉色變了一變，“不住！”
“為什麽？”周瀾婷秉承父親對她的教導，不懂就問，“夙羅城不是魔界的主城嗎？同是魔君，為何只有三位可以長居於此？”
然而禁軍頭領不願意多說，上下掃了周瀾婷一遍，冷哼道：“這位姑娘怕是從未踏出過妖界的大門吧？”
周瀾婷鼓著臉，雙手抱於身前，不甘示弱道：“你什麽意思啊！”
禁軍頭領沈聲道：“沒什麽意思，看在你們是初來乍到，尚且不懂規矩的份上，我就跟你們多說幾句。另外那四位魔君分別住在魔界的東南西北四方，東傲殷、南朱喬、西馬侯、北諱，除了定期來主城向魔王大人匯報四方情況，素不會與此處有再多的往來。”他頓了頓，又別有深意地打量著君安，說，“你若是離開夙羅城去尋他們，定不會吃閉門羹。不過我勸你想清楚，若真打算投靠那幾位，今後便少入夙羅城！”
周瀾婷沒有明白這話裏的意思，疑惑地看向君安。她自小生活環境簡單純粹，還有周虞白的小心庇護，不懂那些爾虞我詐、派系之爭也不足為奇。
君安卻知道禁軍頭領的言外之意，在心裏默默記下了那四位魔君的名字——他們皆是站在阿染的對立面，是敵。
君安點了點頭，認真道：“我來此處只為見魔王大人，並無他想。”
“嗯。”禁軍頭領的態度總算是稍微緩和了一些，念其忠心，便多問了一句，“你剛才說除了魔王大人，你還想見連霧魔君？”
“是。”君安要找連霧問清楚阿染到底怎麽了！
“連霧魔君近日身體抱恙，暫不見客。”禁軍頭領告訴君安，“你可以在夙羅城隨便找間客棧住下，待他日魔君身體康覆再來拜見。至於魔王大人，她確實不在魔宮，說是前些日子去人界處理公事，至今未回。”
君安眉心緊鎖，心道定是連霧把阿染藏起來了！
禁軍頭領見他面色沈重，忍不住又問：“你找魔王大人到底有什麽事？”
君安心不在焉，隨口道：“一些……私事。”
禁軍頭領先是楞了一下，隨後點點頭作了然之態，眼神亦是多了幾許暧昧，指著另一條街好心建議道：“二位既然是初到魔界，不如去百鬼夜集轉轉吧。”他幹咳一聲，走到君安身側避開周瀾婷，對君安悄聲耳語，“魔王大人有時即便回到魔界也不會先回魔宮，而是會化作尋常魔者去百鬼夜集裏逛一逛，體察民情。我瞧你長得還不錯，若實在心急，不妨去百鬼夜集打聽一下。”
君安低聲緩緩道：“多謝。”
禁軍頭領回到了原位。
君安轉身對周瀾婷道：“先去百鬼夜集找間客棧住下。”
周瀾婷自然高興，迫不及待往百鬼夜集的方向跑去，邊跑還邊朝君安揮手示意，嫌他走得太慢了。
君安回身望向那青石柱上的鳳凰，心頭隱隱浮現出不安。
周瀾婷在不遠處喊：“君安！快一點！我快餓死了！”
君安擰著眉頭，心道：阿染，我會再來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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